在看到别人的讨论时偶尔会想起一些被遗忘很久的东西，像捡到散落在记忆里的碎片。这种时刻还蛮宝贵的，毕竟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虽然在这个年纪就说什么怀旧是好像有点夸张了，但我当然希望自己不要忘掉过多的事情。
今天看到网友提到保护视力和眼保健操的话题，就想起自己近视的事。我是小学二年级被发现近视了，因为（傻叉）班主任对于小孩近视的歧视以及自己没意识到这是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又加上因为矮所以坐得前，直到看黑板很费力了才被发现，一检查就已经是 200 度。想来小学大概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对面开了家号称可以减轻近视的江湖郎中（？）馆，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的。可能出于爱女心切（完全忘记了缘由，可能我也不一定知道）被我妈提溜去检查了一下，决定给我办个疗程。说实话在出国前我都无法真的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感觉不太被鼓励，而且一定会被问“为什么”，我是很害怕回答这类问题的，因为总觉得被家长/老师/长辈责问了，于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很顺从并且有些懦弱的小孩形象。此外就是还有一种“你怎么能不领我好意”的意思在里面，对于小孩来说真的很恐怖啊！总之那时每天放学就过马路到了对面这家店里去做一些奇怪的按摩。像是眼保健操加强版，工作人员会用一个顶端是小圆球的金属棒子按摩你的各种眼周穴位。一开始还行，小学生为了不做作业什么都可以接受，更不用说是在炎热的天气里躺在空调房里的床上被人按摩。但后来给我按摩的人手力度越来越大，经常感到疼痛，但总想着反正就一会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不得不说现在也一直如此，我很希望自己能改掉这一点，不要习惯性地委屈自己，但道理总是比实践容易）。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不记得到底做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学期，大概是因为没有效果就没有续，后来也不知何时那家店就关门了。再后来小学门口的人行横道被封了起来，因为马路比较宽横穿很危险，于是对面的商业街迅速凋零，店铺关的七七八八。最近几年新建了人行天桥，但也没有再起死回生。
很多过去的事情被我渐渐地遗忘，也许在做梦时想起来，于是记忆就被做梦的内容取代了，最后变成一种梦核的体验。我五岁搬家离开了出生以后住的小区，五岁能记得什么啊，只能记得楼底下有个秋千我很喜欢荡。后来有次做梦梦到小区的门口，天空被建筑外墙上挂的杂乱无章的电线挡住，不锈钢大门高得似乎永远都无法逾越。于是我对这个小区的印象被这种梦里看见的景象所替代了。直到上大学后一次旧地重游证实了小孩的大脑并不可靠，实际景象和梦境可以说是关系不大，但楼下的小小游乐场和破败的建筑外墙倒是展现出了一种很刻板印象的时间痕迹。脑海里还刻着一幕来家里玩的小孩因为和我妈产生了冲突而跑出门，在楼梯间大哭大闹的景象，这个倒是非常精确，除了漆黑的夜晚和昏暗的灯光无法在此时复刻。
写着写着又想起来一些更多的东西。这些不清不楚的记忆碎片有时会给我带来一些困扰，我迫切地想要想起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但这并不像什么磁盘文件恢复，只要用个软件扫描一番就可以把磁盘上还没被覆写的 0101 恢复出来还原成文件。我倒希望有这样的东西。到现在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多少年，但有清晰记忆的时间甚至连一半都不到，说实话有些令人恐惧，觉得自己生生把这么多时间都扔掉了。
还有一个很碎片的梦核记忆是搬家前曾经在一个小手工班待过。为数不多（而且来自梦里）的记忆是入门挂着很多蓝色围裙以免小朋友搞脏衣服，上面沾着各种各样的颜料和油漆。我在那里玩木头，而令我比较困惑的一点是我现在认为木头都很硬，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真的有力气用锯子锯开木头再拿来做别的东西吗？但梦里木头的香味又是那么真实，好像我真的这么干过一样。以及在梦里这个小手工班开在一个小拖车里，倒不是说没有可能但确实有那么些超现实了。
当然大部分事情其实只要向我妈求证应该是可以得到比较准确的答案的，毕竟家长的大脑早就发育完全，记忆也比小孩清楚。上次聊到球类运动的话题，我妈还说我小学时想去校队学习乒乓球来着，而我对此当然是全无记忆。不过理智让我很庆幸我没有真的去，因为我还记得当时班上在校队的同学每天放学都得去训练，有次偶然路过训练房只看到了满地的乒乓球和好似机器人一样不停在练习发球的学生。不得不说我一直不是很能把自己放到这种竞技体育的叙事里。单纯的懒和不情愿。我不是很能为了精进一个什么技能而做到每天（或者至少一周超过三次）高强度练习。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在练钢琴了，学业繁忙只能算是一部分的原因。真的能做到的人大概是无论多忙都可以抽出时间，更不用提我始终觉得小学到初中的 struggle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至今未正式诊断的 ADHD。不过我喜欢钢琴，我至今喜欢，我甚至又买了台电钢琴（并嫌弃它比不上真钢琴，但好处是插上耳机后可以不用让我有过剩的自我意识感）只是我很久没打开它了。我喜欢古典音乐……但我是在上了大学后因为看一对 YTBer 的契机才真正的开始理解了古典音乐。小学的时候为了考级其实学过乐理，但因为最后放弃了考级（我真的无法连续大半年练几首同样的曲子）乐理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这点皮毛也早就忘光了。写到这里又想起来可能是去年，其实在 udemy 上买了几门教乐理的课，但上了两节以后就被我彻底的遗忘了。很可惜，现在我除了感觉旋律的优美和演奏者的技巧高超，并没有办法从编写的精巧上去欣赏一首乐曲。
我一旦离开什么东西就很难再回去继续，即使之前这件事持续做了很久很久。弹琴可能是如此，上网课也是一样，玩手游其实也如此，就连追番这种不需要付出什么精力的东西也一样。我不知道这是否和ADHD有关，但我决定把大部分我自己无法解释的行为怪罪到它的头上。就好像你看我写这篇东西没有任何计划，思维跳跃到哪里就写什么。生活中很多时候中间的思考过程我不会完全表现出来，所以上一秒可能我们在讨论这个小学时去过的奇怪防近视诊所，下一秒我就会说到其实我想起来了去年买的乐理课还没上完，或者我又想起夏令营时被游客购物商场骗了的事情。我也很难在已经写好的内容中间去加什么东西，因为不管加了什么都会打断我的这种思考/叙事逻辑链（这句就是在写完下一段后加的，而此时我又想起了高中学经济时写论文说 logic chain……but that’s another story for long）。
后者和前者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发生在我小学的时候，以及有一段时间都被我遗忘了，后来又因为一些相关的讨论（或者干脆就是 out of nowhere）被我想了起来。简单来说是参加夏令营的时候虽然全是小孩，但在参观完景泰蓝工艺后还是被带到了那种购物点，我看到有一对很漂亮的工艺球，想买了送给我外婆可以放在手里盘。但我一个小孩出来玩身上也没带什么钱，那对球貌似是 120 块，说实话在零几年感觉也不便宜吧！于是找导游借电话问我妈可不可以买。（不记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妈居然答应了，说让导游先借我点钱，她给导游的同事钱，过几天同事的团出发来当地就可以还给她了。哎好离谱，赚小孩的这种钱你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还有很多小学时的记忆碎片。其中之一是《幽默大师》。完全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有种死去的记忆回到了脑海中的感觉。很难再追溯，但感觉可能我是从这本杂志里知道了马伯庸的漫画。
来源：知乎
虽然这么说可能比较唐突，不过我要是自己没有想起这些事情，感觉日常聊天并不会和我妈谈到这样的话题，这些记忆可能就被彻底地遗忘了。一个可能的场景大抵是如果我有了小孩，到了相仿的年纪，也许会说起“哎呀你小时候做了些什么 balabala 还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不过既然我想起来了，以及我并不打算养小孩，这样的场景大概率也是不会出现了。我也许可以期待有一个同辈养的小孩来触发这样的对话。